五月初，特拉维夫正处在她极其短暂的春天之中，路边高大的棕榈树焕发出绿色的油彩，各种颜色的花爬满了围墙栏杆。傍晚时分交通繁忙，推着婴儿车、牵着狗的年轻夫妇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慢慢走着，踩着滑板的青少年飞驰而过。

海风吹来，混合着花草的清香和饭店里传来的各式香料味道，夕阳沉入大海泛起金波。我沿着海边朝南走去，老师已经等在了雅法港的北侧入口。他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德国学生交谈，询问她为什么到以色列来学习。他对后面到达的每一个学生都问了同样的问题：“你的故事是什么？你为什么到以色列来？”这些同学来自中国、美国、蒙古、日本等不同国家，有些是像我一样的交换生，有些则已经留学以色列多年了，有些还不到二十岁，有些则已经三四十岁正在边工作边读书。

人到齐的时候夕阳已经收起了最后一丝余晖，雅法古城的灯光渐次亮了起来，路边的歌手拨起了吉他。这座城市真正的生活刚刚起头，我们的课程也在此时开始了。

这门课讲授的是历史哲学，半个学期的理论研读后老师带我们来到雅法实地考察。我们坐在山崖边的大石上，老师指点着涛声滚滚的地中海为我们讲述这个港口几千年的历史。从史前时期到亚述、巴比伦和波斯，再到亚历山大大帝和拜占庭，下及伊斯兰阶段、十字军东征、马穆鲁克时期，再到奥斯曼帝国和英国的托管，雅法被不同的势力和文化轮番占领，它的历史就是一部浓缩的西方文明史。

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，老师告诉我们这是犹太复国先驱设立移民办事处和犹太学校的地方，从那以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在这里进行了百余年的争斗。他没有做出自己的是非判断，而是将双方对这段历史迥然不同的叙述告诉我们，鼓励学生自主思考。有趣的是，不远的地方正在庆祝即将到来的以色列独立日，塔楼附近的阿拉伯餐馆里挤满了来自全球的游客。

以色列是这样一个现代化、国际化的地方，同时又具有历史的深度，她是一个文化的四战之地，既有阿拉伯人的小村庄，也有包豪斯风格的现代建筑，既有地中海风情的街道，也有犹太人的正统社区。也许正因如此，我在特拉维夫大学里感受到的是一种广阔的视野和开放的心态，课堂上更多的是师生间的交流和思想碰撞，和来自全球的国际学生共聚一室，教你新知的不仅是台上的教授，还有身边的同侪。

“观古今于须臾，抚四海于一瞬”，以色列像是一把钥匙，为我打开了空间和时间的无限维度。在我初入国学院之时，未期能有这样的良机，能够站在亚伯拉罕诸教的圣地，遥想孔孟程朱。千年的海浪拍岸，千年的海风拂面，自有一种无法得于纸上的感慨发乎心中。